近日,记者再次走访“大一沙龙”旧址,并获悉,虹口区文化局本周将会同规划部门、文物部门和“大一沙龙”旧址所在的街道,共同研究下一步该怎么做,房管部门也将对房屋破损的地方进行修缮。同时,未来不排除对里面的房客进行置换,“大一沙龙”旧址肯定不会拆除。
[证人回忆] 当时里面的女孩都穿和服
回顾七八十年前的日军侵略史,慰安所这个名词始终被尘封在历史的记忆中。更不为人知的是,上海曾是日军罪恶的慰安妇制度的发源地。地处上海虹口区的东宝兴路125弄、123弄的“大一沙龙”旧址,是日本海军指定开设的特别慰安所之一,其存在时间从1931年到1945年日本投降,整整14年;它既是日军在亚洲设立的第一个慰安所,也是世界上存在时间最长的日军慰安所。
20年来,上海师范大学历史系教授苏智良带领他的学生,对“大一沙龙”旧址进行了长期的调查,找到了大量人证物证。“探访慰安所,起源是1992年我在东京大学作研究时在一次讨论慰安妇问题的国际会议上,一位日本教授提到世界上第一个慰安所在上海,我当时一听就神经过敏,第二年回国就开始着力调查此事。”
他首先找到的是一位名叫陆明昌的老人,据这位家住东宝兴路108号的老人介绍,他原籍江苏南通,“一·二八”事变前后,从家乡逃到上海谋生,正好来到了“大一沙龙”做杂务工。当时“大一沙龙”的客人除了日本海军外,还有日侨。
据陆明昌回忆,125弄一进门是个日式花园,走进弧形台阶后,是一间偌大的酒吧间。平时客人在酒吧间聊天喝酒,还能跳舞。再往里走,两间厢房、二楼以及后面的三幢建筑均是慰安妇的房间。楼东侧有个花园,中间是喷水池,四周的空地是舞场,每天傍晚起,军官商人聚集在一起,热闹非凡。尤其到了晚上7点以后,音乐响起,娱乐更为疯狂。
陆明昌所见的慰安妇,都穿着和服,大多是从日本贫困山区来的女子,也有朝鲜的女子。日本医生每周都来检查,在一楼的4号房间为慰安妇检查身体。陆明昌的工作,有烧饭、收拾酒吧、搬运啤酒、做杂役等。他在这里干了整整14年,可以说是在日军慰安所内工作时间最长的人了,不过每月的工资却只有6块银元,还时常遭到日本人的打骂。
另一位证人是林铃娣,苏智良1994年找到她时,71岁的她对“大一沙龙”有着清晰的记忆:“我的父亲是桶匠。‘大一沙龙’的老板娘经常来我家订购小木盆,这种小木盆是给慰安妇与客人洗澡时放置毛巾和肥皂用的。一次大约订做10个,每只价钱是1日元。慰安所里面的女孩都穿着和服、木屐。”
还有家住东宝兴路101弄6号的陈阿金,他年轻时是木匠,曾与师傅一起在“大一沙龙”做工,主要做日式的移门拉窗,安装榻榻米,还曾把125弄和123弄的二楼连接打通,造了一座连廊。日本人当时给他的工资,是4天1块日元。
[历史印记] 地图曾标注“大一沙龙”
为何上海会成为世界首个慰安所的诞生地?据苏智良分析,清末以来,上海是日本海军在海外最大的基地,当时有海军陆战队驻扎,日本军方在上海指定了四家海军特别慰安所。“四家慰安所都聚集在四川北路周边,围绕在海军陆战队司令部周围,分别叫‘三好馆’、‘小松’、‘永乐馆',以及’大一沙龙‘,其中三家都拆除了,只剩下当时最早、规模最大的’大一沙龙‘.”
苏智良表示,日军撤离后,烧毁了很多陈列的摆设和用品。而后来长达七十年的居住破坏,也不断磨灭着当年慰安所的历史印记。“比如很多日式的隔断、移门、移窗、榻榻米等都被改造了。当年的生活物品也损坏、遗弃了,就连那棵从日本移栽过来的古树,也在前几年枯死了。”
不过,苏智良多年走访也搜集到不少当年的物品,并拍到了大量历史照片。比如在125弄3号的底楼有个房间中有道隔墙上刻有富士山和琵琶湖的木雕。房主吴让三先生1945年起就住在这里。“我去日本考证过,这些工艺水平相当好的木雕是日本明治年间的风格,当地有很多类似的工艺品。”苏智良还找到了日本为侵略上海印制的“上海市街图”,在这幅手工绘画的地图上,就标有“大一沙龙”,街图上写着“1937年8月15日印制”.在他的手边,还留有以前慰安所内遗留下来的物品,如日本安全套、爽身粉、老照片、受害者的生活用品等。
[居民感受] 环境太差,渴求搬离
跟随着苏智良的足迹,记者走访了“大一沙龙”旧址,试图了解更多现今居民的生活故事。然而,记者更多看到的却是众多居民的冷漠中夹杂着失望和期盼的纠结态度。
“又来啦?每到纪念抗战这些关键日子,就有一批批专家学者,长枪短炮来参观。没啥好看的……”一位50岁出头的上海爷叔见到记者,打开了话匣子。“但是过了这段日子,还是老样子。你看马路对面的两幢房屋,曾经是’大一沙龙‘的汽车库,早在1997年就被拆除了。”
另一位70多岁的阿婆说:“苏教授来了不知道多少回了,我们每次问他,有消息伐?他都是摇摇头。”阿婆说她在这里从20岁住到70岁,一直希望能搬离出去。“这里的居住环境太差了,房子年久失修,去年年初政府来粉刷了墙面,但内部的脏乱差是改不了的。苍蝇、蚊子满天飞,楼上都是外地租客,'72家房客’乱哄哄。”记者沿着灰暗的走道登上木楼梯,二楼被木板隔出多个房间。一个外地大男孩正在洗衣服,脏衣服堆有一米多高。“我不住在这里,就是来帮人洗衣服的。”这名男孩埋头洗着,水溅了一地,顺着缝隙流淌到走廊里的木地板上。
采访间,大多本地住户都不愿多提及居住的往事,只是表示希望尽早搬离这里。“说起来,这里是曾经的慰安所,总不太好听。住在这里,住户的心情也不会好。你说哪个新娘子肯在这里面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