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先贤竖碑确证,《帝王世纪》古籍的载述,姜嫄墓与羲和墓无声的旁证,周家庄遗址发掘后留给人们的思索,都从不同的角度印证一个古老的传说——
民间传说有时也不尽然是无地生有,空穴来风。传统和习惯的规则总该是有迹可传,有事可说,才谓之传说。元宵节过后,笔者迎着惊蛰惠于人间的暖意熏风,同北京大学历史学系博士研究生柴芃一起,翻资料、查遗存、登“三阿”、谒墓冢,对尧王出生地进行了深层次的寻觅和探索,值得庆幸的是,又有了一些弥新的理解和收获。
传说中五帝之一的尧,生于何处,长于何地,其活动地域有多宽,传说故事真实性有多大,一直是历代学者研究的课题。2001年,“唐尧寓处”石碑在绛县尧寓村的发现,引起了全国史学界的轰动,依据石碑和有关文献的记载,2006年,绛县“尧王故里传说”被列为山西省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2008年“尧的传说”又被列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至此,众说纷纭的有关尧王故里的传说,可谓有了一个官方的认可。
“唐尧寓处”石碑存在的价值与意义
3月9日,我们驱车来到尧寓村,再次站在“唐尧寓处”石碑前,力图寻觅出更多的历史端倪。碑文内容为 “唐尧寓处。东晋永和二年孟春创立,大清康熙五十四年重刊,邑庠次贡王民仰书”.该碑2001年8月被考古专家李学文发现后,引起了专家学者的重视。
北大博士研究生柴芃说:由西晋学者皇甫谧所着的《帝王世纪》,是专述帝王世系、年代及事迹的一部史书。虽然原本已佚,后人读到的只是它的辑本,但两晋以后研究五帝时期历史的史学家,大都采信了《帝王世纪》所记的内容。
探讨《帝王世纪》着于何时,同“唐尧寓处”石碑的价值十分有关。据《玉海》记载:“晋正始初,安定皇甫谧以《汉纪》残缺,始博案经传,旁观百家,着《帝王世纪》。”姚振宗《隋书经籍志考证》认为:“正始为魏齐王芳年号,此称晋正始者,犹《汉书·叙例》称魏建安也,或是泰始之误。”这里是说,正始是曹魏君主曹芳的年号,泰始是晋武帝司马炎的年号。不管皇甫谧着《帝王世纪》的时间到底是“正始”年间还是“泰始”年间,可以肯定的是“唐尧寓处”石碑创立的东晋永和二年,距皇甫谧着《帝王世纪》的时间相差不过几十年。柴芃同学同我们一起分析后说:现在已无从考证“唐尧寓处”石碑创立时的学术研究背景以及立碑人所依据的资料,但中国历史上最早系统整理五帝传说的两晋时期所指证的尧王出生地,其可信度应当是比较原始和权威的。“唐尧寓处”石碑显世时间距此如此之近,可否这样认为,它既是先贤们久时考证后结论的凿表,更是留给后人有关尧王出生地的物证遗存。
面对石碑,我们又得到新的启示。查《说文》:寓,寄也。由此可知,“唐尧寓处”的字面解释就是“唐尧寄居的地方”.这里再清楚不过的是,石碑指证的就是尧王的出生之地。尧王不仅出生在这里,而且从了母姓,抑或最少也是他少年时期生长的地方。
破解《帝王世纪》留下的难题
关于尧王的出生地,唐代司马贞《史记索隐》引《帝王世纪》是这样记载的:“尧初生时,其母在三阿之南,寄於伊长孺之家,故从母所居为姓也。”遵循《索隐》记载的“三阿之南”,我们迎着乍暖的夕阳,登上了尧寓村的三尧岭。
《说文》解释:阿,大陵也。三阿即三座高大的丘陵。尧寓村背靠中条山段的三座大丘陵,当地人叫做东尧岭、中尧岭和西尧岭,“三岭”与“三阿”之记相吻合。而且《说文》中对“尧(尧)”字的解释是:“从垚在兀上,高远也。”清代段玉裁《说文解字注》中说:“兀者,高而上平也。高而上平之上又增益之以垚。”眺望尧寓村“三岭”,正合“高而上平”之势。
但是,宋代学者王钦若等编修的《册府元龟》却将尧王之母寄居地记为“三河之南”.这同上述有一字之差,让史学界至今仍困惑和难解。司马迁在《史记·货殖列传》中说:“昔唐人都河东,殷人都河内,周人都河南。”“三河”指的不是一条具体的河流,而是“河东、河内、河南”.我们认为,过于广袤宽泛的区域,尧的母亲不可能在此间四处奔走,居无定所。真要这样,尧王出生地更成了让人不可探究的大谜。话说回来,“三河之南”一说如果可信的话,尧寓村正好也处于绛县的三大河流 (涑水河、黑河、浍河)之南。
另外,我们还查阅了《隶释·成阳灵台碑》的碑文记载:“昔者庆都兆舍穹精氏,姓曰伊,游观河滨,感赤龙,交始生尧”.它说的是尧母庆都怀孕生尧的事,尧母“游观河滨,感赤龙”而孕尧,“河滨”从字面上理解指的是河岸边,很多人认为这里的河指的是黄河。
尧寓村与黄河之滨有关联吗?站在中尧岭上,我们向南眺望,翻过中条山即可达黄河。该村现存一条直通中条山腹地的古道,村民称其为“仙人道”,据村内现存的一通清嘉庆十二年残碑记载:“且夫道路之道往来也久矣,而捷近者尤人之所乐□焉。余庄□岭南通黄河□□较冷口峪与留孟岭稍近。”可见,这条古道是可以“南通黄河”的。尧母庆都从这条古道南行而“游观河滨”是有迹可寻的。
由此可见,不管“三阿之南”还是“三河之南”哪种注引可信,尧王之母寄居地在绛县尧寓村,都是可以找到根据的。
两座墓证实些什么
“凤岗叠翠”是绛县八景之一,姜嫄墓就坐落在苍松翠柏之中。姜嫄与尧的母亲庆都都是帝喾的妾妃,我们拜谒姜嫄墓地,就是想从另一个侧面证实,尧出生在绛县更为可信。
一同前往的绛县政协主席李服役说,姜嫄、庆都同为帝妾,相距肯定不会太远。
我们先是来到姜嫄出生地:绛县横水镇柳庄村,村内建有姜嫄圣母庙,原庙已毁,戏台尚存,庙址内现留有清康熙四十八年和乾隆五十七年两通《重修姜嫄圣母庙记》石碑。接着,我们又驱车来到冷口乡烟庄村,在一座树木葱茏的小山包下面停下,相传这就是姜嫄圣母的墓冢。据清乾隆乙酉版 《绛县志》记载:“姜嫄墓在县南三十里烟庄村存云岭,墓前有祠。”姜嫄祠毁于日寇侵华时期,据《山右金石存略》记载,原祠内有一通金泰和年间 (1201-1208)立石的《重修姜嫄庙碑》,这是现在能找到的有关姜嫄庙的最早的记载。2013年10月,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文学研究所专家,在绛县对“尧文化”的起源和历史遗迹进行考察时,走进被毁的姜嫄祠,在瓦砾堆中发现了一个制作精美的石制手抱琵琶胡乐俑。据此推断,早在初唐时期,姜嫄祠就应该存在了。更为传奇的是在绛县冷口乡小虎峪村生长着一株有数千年树龄的大槐树,树冠足有两亩地大,露出地面的树根,宛如一只匍匐在地的猛虎。相传这里就是当年姜嫄生下后稷之后,发现其长相奇特,以为不祥,将他抛弃的地方。当地人称其为“虎仙槐”,小虎峪村也由此而得名。
从姜嫄墓的山包上下来,我们又向传说中葬有帝喾大臣羲和的太阴山走去。
《帝王世纪》说:尧“命羲和四子羲仲、羲叔、和仲、和叔分掌四岳”.在尧王时代,羲和是制定时历的人。死后就葬在绛县的太阴山上,明初十大才子之一的徐贲(1335年-1393年)在他着名的《太阴山》诗作中提到了太阴山上的羲和墓。
羲和是尧王的重臣,分管日月星辰,墓在绛县太阴山,尧王活动的地方距它肯定不会太远。
这一天,尽管上山爬坡很累,但大家都感到不虚此行。
周家庄遗址发掘留给人的联想
早就知道国家博物馆对绛县三河流域72处新石器时代文化遗址非常重视,并从2007开始对周家庄遗址进行发掘,来到这里时,偌大的发掘工程已告一段落。这是一处龙山文化时期具有最高统辖地位的超大型中心聚落遗址。分布面积500万平方米,大小相当于现在绛县城的面积。已探明的东侧护城壕深9米、宽12米、长约3000米,专家推测当时城内人口在3万人左右。并称这次考古发掘为“中华文明探源工程”,春暖花开后发掘工作还将继续进行。
《太平御览》卷八十引《帝王世纪》说,尧“身长十尺”,虽然不同的历史时期各有其不同的度量标准,但许多人对尧王的身高和一百一十八岁的高寿还是有所质疑的。通过国家博物馆对周家庄遗址的发掘,大家基本信了,上古时代先人确实非常高大,因为发掘出的骨骸就有1.9米至2.0米左右,这在一定程度上说明尧王身高十尺的传说还是有一定可信度的。
襄汾县的陶寺遗址,多数人认为,它是一处尧舜禹时代的大型文化遗址。有人甚至认为它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尧都所在地,但也有人认为它有可能是“传说中共工氏的文化遗存”.绛县南樊镇的尧都村,传说是尧最早定都的地方。尧王也有可能几都几迁。如果说陶寺是传说中共工氏的文化遗存这一观点成立的话,绛县周家庄是否可能是最大的尧都,这,还有待专家们做进一步的发掘和探讨。
“相关链接” 村名是有力旁证
连续多日颠簸后,我们静下心来,先是翻看县志,查阅和尧有关的资料,接着又走访部分有名望的老人,重点对和尧有关的三个村名进行探查。
第一是尧都村。相传尧王称帝后为选取建都的地方,进行了多处巡访考察。最后选定浍河南岸的一个村庄,这里依山傍水、物产丰富,村民热情好客、勤劳淳朴。大臣们建议建都此地,尧王欣然同意,华夏第一都由此诞生。这就是现在的绛县南樊镇尧都村,五千年来村名未变。
传说尧王曾在磨里峪的高岭上建了一个祭天台,并建有行宫。每年春季尧都要在这里祭天。后来祭祀地的管理者在此长期居住,繁衍后代,逐渐形成了一个村庄。为了让人们知道这里是尧王祭天台管理者居住的地方,后人就把这个村叫做“尧寺头村”.
卫庄镇有一个宿尧村。这个村的名字,是因为尧王当年访贤时,在该村投宿过一晚而得名的。当年尧王为了找到一个能继承他事业的人,四处乔装访贤。一日,夜行至现在的宿尧村,在此借宿一晚。第二天,村民得知借宿者是尧王爷时,纷纷前来瞻仰尧王住过的窑洞。后来,这个村就被定名为“宿尧村”.
这些地名的沿存,从不同角度完善了尧王活动的轨迹,成为尧王出生在绛县的有力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