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有为在美国游历
康有为的终极理想,可能是帝王师。
但是这老师头脑一片混乱。变法时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被他弟弟康广仁评为“规模太广,志气太锐,包揽太多,同志太孤,举行太大”。变法前王照劝康有为先办教育培养人才再搞变法,康的回答是:局势严重,来不及了。而且他认为“变法三年可以自立”,“一反掌间而欧美之新文明皆在我矣”。
中国的悲剧也许就出在文人涉政上?文人容易上天入地,说好听是高度的浪漫主义精神,说不好听是巫婆神棍作法,自己都不知道要干啥。光绪遇到康有为这样一个半路杀出来的半吊子帝师,不知道是他的幸运还是他的不幸?反正这帝师看不到他的帝无有实权,看不到宫廷里的运作套路,缺少基本的政治常识。结果人仰马翻,自己流窜了,光绪囚禁了,帝国搁浅了,战友没命了。
流窜海外时,除了口舌之能,宣传鼓动,康有为也曾想过起兵勤王来着。1900年初,设总局,制订了“以全力取桂、袭湘、攻鄂而直捣京师”的战略计划。他以自己的门生为骨干,内以财源茂盛招诱会党入伙,外以勤王军威动员华侨捐款。两边来回吹,直吹得国内的会党以为华侨就不差钱,国外的华侨以为胜利就在眼前。会党狮子大开口,满心想着捞大钱,至于忠君爱国,根本不在他们头脑意识之内。华侨以为光绪马上就能复出,强国富民为时不远了。搞得两边都很亢奋。说实话,中山先生的大炮精神,康有为也不是没有。而且这种大炮作风,连他的高徒梁启超都看不惯了,称其师“常作大言”。虽然看不惯,但他自己也难躲此路数,跟同仁交待说,捐款聚众两事,不妨往大里说。但是等同仁们给他汇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时,他自己首先往打折里估算:“今东风固欠,而百事之未备者亦正多也。”所以梁启超担心:“今海外之人,皆以此大事望我辈,信我辈之必成,而岂知按其实际,曾无一毫把握,将来何以谢天下?”
康有为自己倒是没有这等不安。圣人做事,言不必信,行不必果。何况救皇上事小,他还想救天下苍生呢。
康有为最宏大的理想,是大同。不过宏大得他自己都害怕,一直秘而不宣,以致于直到今天我们还弄不清他这思想的起始与渊源。当然,大略地说,其名称来自于《礼记》:“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恶其不出于其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其内容除了《礼记》之大同精神,还有中国传统的均平观和社会主义的乌托邦。在他的大同社会里,国都不存在了,全世界在一个公政府统治下,没有贵贱,没有贫富,没有家庭,没有夫妇(男女同居一年就得换人),没有坏蛋,没有司狱,没有私产私企,没有污吏专制,没有外交,没有军备,没有危险,没有战争……总之,人类所能想到的好事,他都想到了。而人类所能做到的坏事,却不在他考虑范围。
毛泽东说:“自从一八四○年鸦片战争失败那时起,先进的中国人,经过千辛万苦,向西方国家寻找真理。洪秀全、康有为、严复和孙中山,代表在中国共产党出世以前向西方寻找真理的一派人物。”